大夏帝国王都东南方向的某条街道上,两群装扮奇怪的人对峙着。
之所以不指明特定的地点,具体到路的名字,是因为从那群人出现在这里的一天前开始便已经无法确切地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说出这个场所的名字了。要说原因的话,就像是诡辩家诱导人们向着自己的思路去思考的做法一样,有什么人用某种方法将人们的注意力从这个街道上转移开来了吧。
这条街道本是处于居民区附近,却又离禁区不远,虽然位置尴尬,但就算不像市中心那样繁华,至少也会偶尔走过一两个来往的行人才是,此刻却是空空如也,以这条街道为中心方圆半公里之内都形成了一个行人的真空圈。就连唯一被这个圈子所笼罩的小旅馆此刻也是空无一人,老板在昨天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要拉着全体员工一同去温泉旅行,这种事情如果说给普通人听的话,他们多半会认为老板是中了彩票头奖或是头被门挤了之类的。但以奇术师的视角来看,这只不过是对于魔力在心理暗示层面的一个低端应用罢了。
人有时候会有这样的经历,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忘记要说什么,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要如何行文,这种时候越是努力去回想,妄图让自己回忆起来,就越不可能做到,甚至是离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远。但如果短暂的放弃思考转而去干其他的事情,就会在一段时间后自然而然地想起来。
这个街道在周围人的脑海之中就相当于「提笔忘字」的那一部分,因而原本想往这方面来的人便会下意识地背道而驰,而原本就在这里的人则会控制不住地产生想要离开的念头。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无人区,只有施术者想要留在这里的那一类人才会免于受到这个效果的影响。
「街道的社会性死亡」
大概就是这样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由奇术师组织诸神座的成员所释放的名为「闲人免进」的二阶乘方术式,或是说结界亦可。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样的名字未免过于草率和平庸,就算不用「诸邪避退」这样听起来就高大上的名字来命名,也应该拥有一个和法术的风格相匹配的名字吧。所有人是不是都在餐厅的后厨,博物馆的一些不开放的展区看到过这四个字呢?
和普通人所想象中的穿着长袍、戴着尖帽、手执法杖,总喜欢絮絮叨叨的长胡子老头不同,在咒文方面,比起炎爆术,圣光降临这种听起来就充满了中二气息的名字,奇术师更喜欢直接地用「点燃」和「照明」来称呼它们,直言其功效。毕竟术的效果和威力取决于魔力等多方面因素,但却唯独和名字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的。
因此这个术的作用也就呼之欲出了。
毕竟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当你看到贴着这种标语的门,因为明白那是工作人员才能进出的地方,就不会想要随意推开。但这个术式却并非单纯利用人们的这样一种思想,毕竟总是有人闲着没事进行尝试或是乐于挑战规范的。他们加上了更为保险的方式——存在遮断。
一言蔽之,这里的「存在本身」都像是被抹消了一样,直到术被终止,它都会暂时被隔绝在人们的记忆和思想之外。即使它本身根本就安然无恙,也没有人还记得、会在意它的名字吧。
之所以提前驱散了无关人等,是因为有一场重要的交易要在这里进行。如果让外人看到了,就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且不说一个一个抓来消除记忆是一件让多么使人头疼的事情——失忆术虽然效果鸡肋而且使用条件苛刻,但咏唱竟然高达三十二小节,外加如同绕口令般的发音,标准语考试拿不到八十分以上的奇术师,都不会去选择学习这个术。万一有人在自己没看到的角落偷偷报警,就有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大部分民众对神秘现象一无所知,只有少部分天才能成为奇术师,但却要在地下活动避免被普通人发现的世界。这个世界中,曾经有着「神明」的存在。不是那种简单记录在古籍遗物上或是口口相传无从考证的传说故事,而是确确实实存在过,即使是到了现在也有数件蕴含强大魔力的「物品」能够证明他们曾经统治这里数万年之久。自从神代结束之后,神明接连失踪不再出现,从他们那里学来知识,能够行使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奇迹的人,便被称为奇术师。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奇术师组织,一些宗教国家的教会上到教宗下到神父全部是奇术师,一些国家还干脆把奇术纳入自己的教育体系,开设相应的学院学科。
由曾经的神所留下的「遗产」,即使是经过千年,也依然威力不减,在核弹作为一种威慑已经过时被淘汰的时代,「神器」重新充当着核武器原本角色的位置,制衡着各个大国,使得世界免于陷入战火的命运。
说句题外话,拜据说能召唤出教典中描绘的真正天使的「告约文书」所赐,欧洲大陆的多个国家甚至进行了合并,共称「罗马神圣教团」,由教皇统治——知道了神确实存在后人的信仰总会变得更加坚定,但同样也容易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就是了。
既然奇术对于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为何这群人要如此小心翼翼呢?这是由于大夏的情况有一些特殊。不同于其他国家,这个国家主要发展的是科技。或者说、只能发展科技吧。在神消失后,唯独大夏没有得到任何的遗留物,而相关记载的典籍也一并不知所踪,就像是这个国家从未有过神守护着一样。为了不被瓜分,只能更加努力地在其他方面下功夫,数代先人的努力使得这个国家的科技水平远超全球任何一个国家。打个比方,其他人还在玩战斗机的时候,大夏的驾驶员已经在开强袭自由了。
虽然能够以科技的力量来抗衡神器,但直到十多年前「白夜教团」事件的发生,大夏从未放弃过对于奇术方面的研究。据不可靠消息声称,在那次灾难之中超过一千八百万人成为了受害者,王都的北区也从此成为禁区,严禁他人入内。
自此官方解散了官方的奇术师组织,将全部成员驱逐出境并发布了奇术师狩猎令,禁止一切人或团体以奇术师的名义光明正大进入大夏,若在公共场合使用奇术造成不良影响,将被就地格杀。
起初也有奇术师觉得不以为然,但当他们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金属人形碾成齑粉时,奇术师组织才意识到大夏坚决的态度和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不是所有奇术师都能手撕终结者,所以这一条禁令也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当然,官方也知道不可能通过一条法令就将境内的奇术师赶尽杀绝驱逐一空,但他们至少不敢像在其他国家一样那么放肆了。
此刻,在这里对峙的两群人便是思前想后又准备了好久,才决定在这里见面的。
「那么按照约定,把「女武神的遗产」交出来吧。」
其中一方为首的光头男人踏前几步,双眼释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他身上穿着白色的亚麻长袍,上面绣着金色的古怪纹路,腰间围着黄蓝绿三色相间的方格花纹腰带,双腕处系着蓝绿色的带子,一个带有圆环的十字架从戴在他的脖颈上,自然地垂到胸前。他身后的人也穿着相似的服装,唯一不同之处便是他们没有佩戴十字架。与当今时代严重格格不入的服装,没有一丝毛发的头部——不仅是头发,眉毛和胡子也一并被剪掉了,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光洁,给人一种古怪的滑稽感;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额前的金色刺青,就像是一只鸟的右眼。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另一方的头领一挥手,两个身着西服皮鞋墨镜的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横抬着一个足够有一人长,但却不宽的古朴盒子。
若是第三者在场,肯定会对这酷似黑道大哥和古代人穿越千年时光的交易场面腹诽不已吧,但在场却并没有任何一人对这滑稽的场景吃惊或发笑,就连评头论足的想法都没有,就好似司空见惯一般。
光头男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就要上前去拿,却被制止了。
「且慢,你还要在这上面签字」
戴着墨镜的男人身形一晃,挡在他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卷破烂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只有右下角印章的附近有一处空白。
「忒弥斯在上,你需要以你组织的名义发誓以后不得与诸神座为敌,同时我们也会发誓不干涉赫里奥波里斯的内政。」
为了得到遗物,光头男人花费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促成了这场交易,但对方的举动明显出乎他的预料。
「这可不在之前谈好的合约之内,你耍我?」
光头男人根本没有去看羊皮纸,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头上的刺青因愤怒而发亮。
「不不不,我们诸神座一向说到做到」
西服男子摇动着食指,以夸张的语调说着最后四个字。
「这仅仅是为了防止你们出尔反尔所做的一点小预防措施罢了。」
光头男人的怒气更甚,他劈手躲过对方手中的羊皮纸,撕个粉碎,然后随手一扬,被撕成碎块的羊皮纸并没有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而是在空中便开始自燃,并冒出黑色的烟雾,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已经烧尽了。
「用如此恶毒的咒术来诓骗我,你是把我们当成瞎子吗?」
被撕碎的根本不是什么用来订立合约的双向强制证文,而是单项的约束咒文。据说当年忒弥斯就是以此来与宙斯定制了婚姻的法则。连大神都要遵循上面的规定而不能违背,若是刚才他们不明就里地贸然签名,怕是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别激动嘛,约束咒文这种好东西我怎么拿得到嘛,给你签的那个不过是个仿品罢了。」
男子以一脸笑意来回应对方的怒火。
「就算你真的签了我也没法拿那个东西对你怎么样就是了——不过真没想到埃及那群乡·巴·佬还有这种见识?」
刻意拖长了重音,西服男子似乎是嫌对方记恨自己还不够严重。
「你是想要在这里开打吗?你疯了?这可是大夏的地盘」
光头男子的脸因为充血而变得红润,但他的语气却突然显得冷静下来,和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
「的确交战很快就会把那群警察吸引过来——」
西服男子手猛然一拍他身旁二人抬着的盒子,将盒盖推开。
「但我根本就没打算交·战」
目的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显,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交易,大费周章将「女武神的遗物」运送进大夏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它来干掉赫里奥波里斯的大祭司。诸神座在发掘过后研究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只是知道通过强烈的情绪可以给这件遗物充能,让它像导弹一样一直追击选定的某个目标,威力不大但胜在持久。虽然不明白为何对方对这件遗物如此渴求,不过既然是作为潜在的敌对势力,如果能借此机会布局来解决对方高层的人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会被这种东西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然后被大夏的「卫兵」发现的奇·术·师,只有你啦!」
光头男子比想象中出手更快,在男人的手还未碰到盒子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动作。
「阿图姆与凯布利啊,请委以此身;舒与泰芙努特,寄宿在我的双腕之上吧!」
他额头上的金色刺青发出耀眼而灼热的光芒,右拳上暴露的青筋和血管中此刻也仿佛流淌着金色的液体,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这一拳带着呼啸的热风直取对方的面门。
「晚了!」
在拳头就要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前,盒子已经被完全推开,里面的「什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这家伙已经蚕食了你的愤怒,去吧,将太阳(Ra)击落!」
墨镜男子兴奋地大吼,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祭祀的头颅被贯穿的一幕。「遗产」已经吸收了足够的情绪波动,目标也已经锁定,接下来自己的攻击就会精准无比地击中祭祀额头上的刺青。那只眼睛是埃及的天空神荷鲁斯的右眼,即是太阳的象征。作为神代遗留下的灵装,尽管自己无法全力催动,但现代的奇术师的防御在它的面前仍旧如同一张薄纸。
的确,奇术师拥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但被贯穿大脑的话也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立下了如此之大的功劳,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肯定会有不小的提升,如果合理运作一番的话,将来达到「十二席」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咔嚓」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战斗只在分毫之间便结束了。
男子所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墨镜破碎的声音,和骨头被挤压变形所产生的悲鸣。 在这里的战斗打响的同时,在这个城市的居民区,其实应该离这里也不是太远,也就不到一公里,但又恰好在术式之外的区域里,也有另外一个人在「战斗」着、以一种语言的方式。
战场是网络,敌手是一个不认识的网友,和陷入苦战的士兵一样,望宫叶陷入了某种抓狂。
永远不要和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争论。
确实,就像这句话所说的。你不仅永远都没有说服对方的机会,若是想要从中寻找破绽反倒还会因沿着非正常思路而陷入逻辑的怪圈。换言之,你自己为了试图理解一些本来就错误的东西而打倒了自己原本的观点,那么在此基础之上还想要取得正确的结论是不可能的吧。
半开玩笑地说,其实也存在着智力和思维被拉低至同一水平线上,然后被丰富的「经验」打败的可能。
因此,永远不要和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争论,这是重点中的重点。
其二、就算自己说了错误的话,也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一旦观点产生丝毫的动摇,便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取胜的机会了。因为一旦开口,随后大脑中所产生的论据就都应该支持这个观点,如果整体上的重点有所偏移,不仅无法合理论证,更是会导致自己的前后言行矛盾。甚至是对方都不需要寻找你的漏洞,你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所谓的「败给自相矛盾」就是这么一回事。
第三、应急措施。
立刻结束不愉快且无意义的对话,不要试图和同一个人阐述三遍以上自己的想法。
以上三点,是非常重要且有必要践行的。
望宫叶叹了口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敲着键盘。这并不是什么教科书上的公式,只是作为一个混迹于论坛的普通玩家的一点心得罢了。如果非要牵强附会的话,大概可以说是为了「节省时间」所总结出来的类似于人生格言一般的经验之谈吧。
当然从执行后所产生的效果上来说还是不错的,大概以后可以当做祖训传下去也说不定。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手指轻快地叩击着空格和回车键。
Ayavae:所以说本质上你根本就是错的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完美的解决方法?就算你定下再完善的规则和律法,也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无限正义:你说的意思我理解,但是如果我们采用一个更为精准的量化手段的话,会不会对执行力度有所改善?
三个小时前,望宫叶在例行公事,访问他几乎每日都一定要上的游戏论坛。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一些游戏攻略和最新情报,到后面就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大概对于一个现实生活中不怎么爱出门的人来说,网络就是一种最好的社交手段吧。他在一个闲聊的版块内遇到了这个ID叫做无限正义的玩家。
起初只是因为看到id觉得对方可能是机动战士的爱好者,就稍微点进去看看。但进去之后发现对方讨论的却不是手办相关,而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一个国家里有年龄职业性格出身全部不同的一百人,他们的性格精神都是一个国家中最平常的典型性格的缩影,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从此之前没有任何的规则和法律的观念。这一百人生活在一个「不需要生存代价」的小岛上。也就是说,在问题中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日常开销和维持生活所需要的花费。在不使人口减员的情况下现在有没有制定出一个被所有人认同、足以被称为是绝对正义的完全公正的律法或是规则?
一看就是完全没有必要讨论的假设题目,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望宫叶还是试着回复了他一条。
Ayavae:哪里有绝对的公正,公正都是相对而言的,你想执行多数人的正义就必然会侵犯到少数人的利益。
对方回复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就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等他一发送就粘贴上来一样。
无限正义:如果我们选出一个公信力高的执行者来作为执法者呢?就像那位全知全能的「所罗门王」一样。
Ayavae:你举特例就没有意义了啊,那只是传说故事而已,站在上帝视角上的执行者怎么可能实际存在,如果你想假设这一百人之中有这样的人,那么干脆假设全部人的思想都一致不是更好吗。
无限正义:那么给予体系中的一个人教育,让他达到无限贴近于这个高度,然后作为代理人呢?
Ayavae:那也绝对不可能的,只要这个人在这个执行的体系内,就会考虑到自己的利益,就不可能完全按照规定来行事,除非他根本无欲无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又怎么给对方灌输自己的思想?
无限正义:那如果将这套试行的规则制定得更为细致并且找一个不在体系内的人来监督呢?
……
失败了。
已经是第十七次了。名为望宫叶的人类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信条。无论怎么向对方说明,他看起来都像是对自己所构筑的模型非常自信且一定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一样。这种自信甚至差点让望宫叶觉得他是正确的,自己想劝说对方的想法才是错误的。
建立一个理想的模型,然后用理想的答案来想当然地自说自话,对方的思路和固执简直会让人怀疑他的大脑是否有什么问题。不过既没有跑题也没有偷换概念更没有人身攻击,因此对话也不能说是令人不愉快,只能定性成「让人无语的消磨时间」。
不过自己浪费了这么久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扫了一眼帖子,发现密密麻麻的对话全部都是自己和那个玩家所发送的,一条其他人的帖子都没有。
果然只有自己无聊到这种地步吗…那就礼貌性地结束对话好了。
望宫叶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在键盘上敲下这样一行字。
Ayavae:如果你是神的话,这种问题当然是随便解决啊,反正这个假设也是你任意设定的,不是怎么样都行吗?干脆用机械降神(Deus Ex Machina)解决问题算了。
还没来得及发送,电脑上又跳出来另外一条信息。
无限正义: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是由于我们连接工作的疏忽。
诶?刚刚和自己争论了几个小时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发错人了吧?
望宫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您所浏览的帖子不存在或已被删除。」
就真的是在这眨眼的工夫,整个帖子都消失了!
什么嘛,真是莫名其妙…
望宫叶突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想过这个问题会以无数种方式告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吵起来然后互相拉黑,但以对方的性格突然进行道歉确实让人大吃一惊。就算是傲娇道个歉也不用把整个帖子都删掉吧…他不无恶意地想着。
已经七点钟了啊..去吃饭吧。
由于父母常年在海外出差,因此望宫叶的生活作息可以说是极为不规律的。尤其是在这种假期的时候。不仅是像现在这种看起来时间相对要长一些的暑假,寒假,黄金周,节假日,甚至是周末双休日,他都忠实地贯彻着不吃早饭,剩下两餐看心情的准则。
倒不是说他没有钱,每个月父母从海外转来的大笔生活费其实足以让他过得非常优越了。只是一般十一二点钟才能起来的话吃的饭是不是早饭就两说了…在任何不需要去上学的日子里都打游戏到凌晨四五点才去睡觉,下午一两点起床也是常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纠正这个习惯。
「省下早餐钱就能有更多的钱来氪金」
某位说过「氪金和吃饭是一回事」的伟人大概是这样认为的。望宫叶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一点发扬光大。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生活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投入进游戏里,平时出去吃个快餐也要心疼一下钱包,这可能就是当代游戏玩家的真实写照吧。
钱如果变成食物的话吃掉就没了,但游戏数据可是长期存在的,钱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你更喜欢的方式陪在你身边而已。
没错,就是这样!
秉持着如此的理念和信条,他的日常都是吃泡面度过的,不仅如此,为了更换口味防止吃腻,他在储物间里至少随时准备着四个牌子以上的泡面。过着这样可以说是极度不健康的生活,他居然没有发育不良,也没有显得臃肿不堪,而是维持着还算不错的中等身材和样貌,这可真的可以说是谢天谢地了。远在重洋外的父母要是知道这种事情大概会激动得哭出来吧。
这样有两个好处,其一、不需要自己去做饭。其二,不需要做饭的话就不会产生大量的厨余垃圾,就没有必要经常为了打扫而出门倒垃圾,更没有必要每天去菜市场买菜。望宫叶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很讨厌出门的人,只不过相比通常的社交恐惧症他没有那么正规而严重,只是比较讨厌「麻烦」和「不必要」的事情一样,就像是搬入新家的一年来对附近有什么一无所知,基本上只走上下学那两条道路而已。
当然,每个月还是要去商店采购那么一次的,一次囤积差不多一个月的食物,深居浅出,简直堪称二十一世纪的穴居人。不、大概连穴居人都比他更热衷于运动吧。这个人的生活方式大概就差把死宅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就比如说今天。在发现最后一盒杯面里面因为厂商的疏忽而只加入了调味包之后,望宫叶就知道到了自放假后十天来第一次他不得不出去的时候了。所幸的是有一家非常大的商场就在从自家到学校的那一条路上,那个地方他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地步了。毕竟几乎只走过那一条路,就算是史诗级别的路痴也不会记错吧——
但、想呆在家里。
果然还是想呆在家里。
从这里出去到商场要30分钟,一去一回就是一个小时,足足浪费了二十四分之一天的美好人生——如果所谓的美好人生就是窝在家里陪着电脑的话。
要不然,叫外卖吧?
这个想法美好而具有诱惑力,但是!
哪怕是点最便宜的牛肉盖饭,加上外送费的话,也足够抵得上一次抽卡的价格,那说不定就是一张UR啊!万一是当期限定的话价值就更大了。在口腹之欲和梦想之间,望宫叶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
从穿好衣服到楼下只用了两分钟不到,这个效率可以算得上是让许多喜欢出门散步的行动派都汗颜了。当然,要说散步的话,望宫叶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个步行主义者——只是因为他懒得骑自行车吧。虽然要快一些,但是要注意停车锁车什么的实在很麻烦,去学校的话算上耽误的时间折合过来其实和步行倒也差不多了,毕竟他基本不出远门。不过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交通工具,要是将来有什么更为省时省力的方式他也是不介意去尝试一下的——类似能在身上凭空变出一双可收缩式翅膀这种吧。
他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是放学时常走的那条小路,因为放学的时候临近他们教学楼的正门门口等待孩子的家长会非常多,而想要通过并不算多么宽敞的校门还要和高年级鱼贯而出的班级一起挤来挤去,未免让人有些不爽,所以他往往是和低年级一同走学校的侧门,然后拐另外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也是能回家的。虽然会绕远一些,但是就他本人而言,拥挤二字在最讨厌词汇的字典上的排名是第一位。这和上学时他选择另外一条路的原理大抵相同——总是选择那个时刻人流最少的一条路,或者说「更为清静」的路线。
虽然没到看到人群会腿软发抖那种夸张的程度,但是轻微的社交障碍症让他本能地反感视野中有太多的人。
现在是暑假,夏天的夜晚来的比较早,这个点虽然还不能算得上是黄昏,但是也绝不能说是晴朗的白昼,那已经微微有些暗淡,并开始加速向深黑转变的天色不太会使人有在外面闲逛的欲望。一言蔽之、平日里这条路就没什么人走,现在这种情况人应该更少才是。
但很意外地,或者说很微妙地,在这条路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或者说「从来不会去思考对方有从这里经过的可能性」,就像是坦克开上了人行马路一样使人震撼。
距离自己三棵树左右远的前方,有一个女性的身影。虽然天色不是特别明亮,但是凭借自己并不需要戴眼镜的视力还是能够轻易辨认出来对方身份的。虽然自己平时在班级里不怎么和其他人接触,也不去了解其他人的具体情况,但是这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或者说,难以不有所了解。
棕黑色的长发上面扎着浅黄色的缎带,米色的学校制服和短裙,黑色的及膝袜,浅褐的皮鞋,黑框眼镜。万年不变的装束,她无论是在冬天还是夏天,足以滴水成冰的严冬和烤干大地的酷暑,都是始终这样的打扮,甚至会让人好奇那衣服是不是长在她的身上——如果要用望宫叶的话来说,那大概就是角色的初始装扮吧。
据说班里有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女生去她家里玩的时候见到过十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的传闻。当然这也仅仅是传闻而已,不过也足以从某种侧面说明她对于这种固定装扮的喜爱和坚持了。
这个女性便是和望宫叶同处一班的优等生,他们班级的班长——天宇铃。啊不对,应该是「班长候补」才是。她的学习成绩在每次考试都是稳稳占据第二的位置,在班里的人气也是相当高,但唯独一直当不上班长。每次都会以一票之差输给其他人,在查票的时候却找不出任何的问题。为了搞清楚这个未解之谜班级里甚至曾经人鼓动过大家所有人都投她,但最后的结果却依然和以前如出一辙,而说好要投票的人却忘记了自己当初写在纸上的名字是谁,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但她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就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甚至就连班主任想要钦定她,也被她拒绝,认为还是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比较好。这就间接导致她到现在也依然无缘班长这个位置。
万年的第二名,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总之是一个充满了迷的角色。
间距只有两棵树了。
望宫叶继续在脑海中搜索着对方的信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家里的条件应该非常优越才是,上下学好像都有专车接送,虽然自己基本不从正门离开,但是运动会在校门轮换站岗的时候曾经看到她从加长的豪华轿车上下来。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印象里应该是不会走这条小路的才对。况且现在已经是放假了,学生们应该早就回家了,她既然从这里走,应该是刚离开学校才是,那她为什么要在放假的时候回到学校?为什么又不走正门?是怕被谁发现吗?还是有什么隐情?
在那一瞬间,望宫叶的大脑简直如同侦探剧演员一样飞转——考虑种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件展开,就在快要编成精彩漫长曲折而绝对不贴近事实一丝一毫的五十二集大型连续剧前,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然了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棵树了!
要不要打招呼?这是一个从表面上不难回答而从本质上却难以回答的困难问题。或者说,这是人类的第四个终极哲学问题——在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谜题后,对于社交障碍来说应该还要加上一个「要不要和认识但不熟悉的人打招呼」。
如果不打招呼,就会被人贴上「真没礼貌、不懂社交礼仪、没有人情味」等的标签。如果打了招呼,所引发的后续事情展开则可能更为严重。万一对方不认识自己怎么办?万一对方没有看到自己打招呼,那岂不是会很尴尬?再稍微进一步地想一想,对方是年级中的名人,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差距甚远,如果贸然上前打招呼说不定会被看垃圾的眼神对待。无论是怎么选择,似乎都没有一个能够完美地解决眼前问题的选项——到底该怎么办!
两个人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了。
望宫叶死死盯着地板,根据步长估算着。
再不做决定的话,再有两三秒就会擦肩而过,直接走入STEP1的Badend了!干脆就拼一把,如果被无视,就假装无事发生过——
望宫叶抬起右手,做出像是要打招呼似的手势,但又不是完全的挥手。
恩,就是这样,如果对方没有回应自己,就立刻把姿势改成太极拳中的推手来避免尴尬!不过说起来,如果在走路的时候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大概比不打招呼要更糟糕吧,毕竟后者可不会被当成精神病人来看待。但望宫叶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一点,他的心紧绷着,大气也不敢喘,背后已经稍微溢出冷汗,从喉咙中挤出「你好」的话后就后悔了——
铃的脚步停了下来,就站在他面前,似乎能嗅到长发上清香的洗发水味道。
这是要展开对话的前兆?要说什么?有什么任务让我去接吗?平日里玩RPG游戏的经验在这里并不能为他的对话提供任何帮助。应该快点开口说点什么话题缓解尴尬气氛才是——不对,在这之前,更重要的是先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吧!
但是、该看哪里?
望宫叶努力将自己投射在地面上的视线往少女的身上移动。
盯着对方的鞋子看肯定是太过失礼的。
沿着被丝袜包裹的小腿曲线,视线继续向上。
比十厘米稍短一点的裙子,大概是会让青春期的男性浮想联翩的长度。
要验证一下反重力裙的传说吗?
经过纤细的腰身,视线继续向上。
虽然校服有意遮掩,但是还能通过肉眼确认那对高中生而言不太符合身材比例的隆起。
翻过白皙的锁骨,视线继续向上。
精致的五官,和让人一看就自惭形秽的清澈眸子。
「你刚刚绝对在脑海中描绘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吧」
她没有这样说。
「汝好啊,叶君」
铃与望宫叶视线相交,旋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等等、她刚刚叫了自己的名字?
之前预先准备的对策全部宕机,大脑在短暂的一刻内停止运转。作为一个不太喜欢与他人接触的人,望宫叶此前在学校从来就没有和她说过话,最多只是在远处看到而已。这样的优等生居然会认识默默无闻的自己?望宫叶甚至都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称呼很异常。
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对方既然被称为班长候补,肯定是有作为班长的资质的,身为班长的话,自然要了解全班每个学生的名字,那认识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是自己紧张过度了,从一开始就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过去就好了。毕竟对于对方来说自己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路人,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关系,如果毕业的话就是完全处在两个圈子里的人,不是一个班的话不可能有所交集吧。
但是。
铃开口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汝」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完全没有意料之外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我早就知道所以在这里等你」一样。
内心涌上些许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
「那么,妾身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呢?」
她稍微贴近叶,鼻尖快要碰到他的脸颊。
「什、什么、?」
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让他有些慌乱。请求吗,对自己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应该是「以后离我远一点」之类的?不想挫伤自己的自尊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来说吗?
「一件只有叶君才能做到的事情、」
没错,拜托别人滚远一点的话,直接找本人来说往往是最有效的——
「机——」
和想象中的内容不同,在听到铃口中说出的那个词并且理解涵义的刹那,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轰鸣的火车碾过。
为什么会是那个!?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叶觉得反而是自己的大脑碾过了火车,并且将那辆火车压扁成一张薄饼般的铁片。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或者说在此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有着什么从她的斜后方高速地飞行过来。是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路的尽头以弧线划过拐角,朝铃的背后冲来。
「!」
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铃便被那道光所击中。没有传来击中肉体的钝响,反而是如同电锯砍伐树木一样刺耳的摩擦声,接下来,以铃和那个不明飞行物为中心爆发出强大的气浪,将自己整个人掀飞出去,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望宫叶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离自己被吹飞还不到一秒的时间,只是接触了片刻,铃便和被弯折到极限的尺子一样弹飞了出去,以极高的速度撞向旁边的墙壁,但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阻挡住倒在地上,而是硬生生撞进墙壁里去——
记得这片好像都是荒废的小区,没人住来着。该说是幸好没有人住在这里才是,要不然这下算得上是入室抢劫了吧?等等、现在不是该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把人撞进墙壁的那种力量,她不会死了吧…要是别人把自己误会成杀人凶手怎么办?望宫叶顾不得被石头割开的手臂,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向墙壁被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民居。
他一步跨进矮墙。
房间里空空如也,桌椅家具大多数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上代户主不想要的一张烂桌子,缺了一条腿,歪倒在屋子的正中央。房间内布满了灰尘和脱落的墙皮,天花板和墙角蜘蛛网都结了好多层,现在连蜘蛛都看不见了。房间的最中央,正对着墙壁的另一扇墙上有一个人形的深坑,应该就是铃刚刚撞进去所造成的,但是坑里面什么都没有。
整个屋内空无一人。
「有人吗?」
没有回应。
望宫叶跑到门口,想打开门,但是却发现锁头已经锈死了打不开。
「…」
算了,找不到的话就不管了,既然找不到人,是死是活也不会牵扯到自己的头上,这样就好。这条路没有摄像头,今天的事情就当是一个小插曲,继续去商店买东西吧。只要自己烂在心里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恩,这样就好——
望宫叶一边原路返回退出屋子一边安慰自己,他刚想离开,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刚刚自己和铃站立的那个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坑,坑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转身就走,但好奇的心理还是驱使他走到坑的面前。
坑中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她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光着脚,身上只穿着一件不知该说是白色的连衣裙还是刚好能够遮蔽身体的破布,从破洞中裸露出的宛若透明的肌肤显示出一种接近病态的白皙。
果然自己的直觉没错,不是什么好事。
趁对方没发现自己赶紧离开才是正确的行为,要不然万一等下醒过来对自己不利怎么办,说不定还会趁机敲诈自己,就算是打电话报警,自己也会摊上莫须有的麻烦,更别说旁边被毁坏的民宅也无法用合理的借口来解释。
望宫叶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我没看见」,转身就走。
他还没迈出两步,就感觉一种冰凉的触感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脚踝上。
他缓缓地以一种极为挣扎和不期待的表情转过头,看见少女像麻布袋一样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右手抓着自己的小腿。
似乎是注意到叶在看自己,她开口了。
「是你来了啊」
能够听出略带欣喜的语气。
「我?你在叫我吗?」
「请不要丢下我」
「你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好吗!」
「请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快放手!」
「不放」
「放手!」
少女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右手抓得更紧了。望宫叶感觉自己的小腿传来像是踩到捕兽夹一般的剧痛。
「所以说给我放手啊!」
正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街的另一边有一个修长的人影正在朝这里走过来。
如果是认识的人还好,如果是不认识的路人,难免会把自己当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不对、如果是认识的人应该会更糟糕才是!一个人在街上对半裸的少女不可名状,怎么都不是可以轻易解释过去的事情,要是被同班的同学看见,未来的几年都会在看人渣的鄙视眼光之中度过吧。望宫叶的人生陷入了绝大的危机!这是社会性死亡的征兆!因此绝对、不能被看见!
想到这里,望宫叶赶忙脱下上衣,披在她的身上。
这样就安全——
不不不!这样也不行,如果被目击者看到的话绝对会产生其他奇怪的想法吧!没准第二天自己伤害无知少女情感的名声就要传遍整个学校。虽然是放假,但自己绝对不能小看互联网传播信息的速度。如此一来,还是要在鄙夷的眼光中度过自己的学生生涯。
绝对不要!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你这是在坑害我的下半生!
望宫叶焦急地望着远处的人影,估计着对方走到足够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距离需要多久。暗淡的灯光真的是帮大忙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催促着少女。
「快起来!」
他俯下身,想用手把她拉起来,但对方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趴在地上抓着他的脚踝。
「不要,我绝对不要离开你」
那个人越来越近,自己已经能够看清楚对方是谁了。当然也就着意味着自己的尴尬处境将会尽数暴露人前。
望宫叶的心脏剧烈收缩,那个人是——
诶???
天宇铃?
虽然对方没有戴着黑框眼镜,但是其他一成不变的装束让望宫叶轻易地判断出了来着的身份。
刚刚她不是被撞飞了吗?难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对,冷静点,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还是要确保少女不被发现比较好,幸运的是对方的视力比自己差,又恰巧没戴眼镜,自己旁边有一个人应该不会被发现。但如果再走近几步的话,只要不是盲人都能看见身边的少女。为了防止这种让人心头发颤的可怕事件发生,望宫叶的大脑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他觉得最佳的选择。
「快站起来!大不了我让你抓着我的手就是了!」
话才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你可以抓着我的左手,但是一定要站在我身后,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要出来!」
望宫叶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的上衣套在少女的身上,拉好拉链,然后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自己甚至产生了学会了时间停止的错觉。
接下来他迅速地退到了街旁的树和灌木丛的夹角的位置,也就是离那个坑一两步的距离,将少女遮挡在自己的背后。由于她本来就身材较小,只要不是从正上方俯视,谁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背后藏了个人。
总之,先打招呼吧。
「晚上好,天宇铃。」
只要做过一遍,第二遍就会容易很多,也许这就是万事开头难的道理吧。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他对被发现的恐惧战胜了自己的社交障碍症。
这个时候,铃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啊,望宫叶同学。」
她露出一个简单朴素的笑容,然后站在原地直视着叶的脸颊,静待着他的发言。
糟了!对方一定是以为自己要和她说什么,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打个招呼就离开才是正常的吗!等等,刚刚如果自己一声不吭,对方就应该直接和自己擦身而过了吧!如果能时光倒流的话,望宫叶真的想给三十秒前的自己一巴掌。
「那个…那个…」
不知道找什么话题,连正常的对话都不知道如何展开。自己不开口的话对方就会站在原地,时间一长自己迟早露出破绽,而直接开口赶对方走又显得突兀而不礼貌,说不定会更容易被发现在做什么亏心事。
话题…话题…拜托了快想起来点什么啊!
望宫叶祈祷着,绞尽脑汁在脑海之中搜刮任何可以拿出来化解这次危机的信息。谈谈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重合。今天天气真好?那不是自己暴露了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谈过去的事情自己和对方也没什么可回忆的,莫非要夸奖对方一番?可作为品学兼优的人气角色,她听过的赞美应该比自己能想象到的都多。有了——
「你脑袋受伤了吗?」
努力地挤出一个表露关怀的笑容,望宫叶正在使用浑身解数做出自己看起来可能让人觉得有点古怪的善意表情。
「啊?」
铃的表情变得奇怪。
「你在说些什么啊?」
糟了,被误会了。不管对方在想什么,肯定是自己的措辞有不当之处。说错了话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更正,只要重新说一遍对方肯定会原谅自己的无心之失。
「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刚刚脑袋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没有受伤吧?」
在道歉的时候一定要诚恳,这样对方才会原谅自己。望宫叶更加卖力地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做出传达善意的表情。但由于他的动作幅度太大,看起来就像在扮鬼脸一样。
「…」
铃的表情开始明显地转化为愤怒。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讽刺我,那随你便好了。」
她果断地转身离去,皮鞋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明明发了短信约我出来,却说这种话,真是一无是处的男人。」
望宫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
叫她出来?等等,自己什么时候有做过这种事情吗?自己可是连她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啊喂!再说了像她这种人是绝无可能被自己约出来的吧。
明明刚刚亲眼看到她撞进了那家民居,为什么会这样呢?
望宫叶从树旁走出来,重新看向之前的民居。
房屋的墙壁上被撞开的缺口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甚至就连之前地上的那个坑也消失不见了。
「…」
自己到底做了几个梦啊?还是说全部都是幻觉?望宫叶抬起左手,想要揉揉自己的眼睛。
手抬到一半就举不起来了。
「不要用我的手擦眼睛,如果你想的话,请用这个。」
牵着望宫叶左手的少女从不知哪里掏出来一块折叠等整整齐齐的方巾,稍微抖开递给他,空气中仿佛晕开一丝淡淡的清香。
明明自己的衣服都破破烂烂了,却还能掏出一块干净整洁的方巾,真是让人觉得微妙的违和。
也许刚刚的一切都真的是幻觉也说不定吧。
说不定自己也可能是个虚假的人呢,望宫叶突然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嘛,不管怎样。
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这样做,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接过带有花格子的方巾,指尖传来柔软的丝质触感。
至少、
此刻的少女是真实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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